中国女足主教练水庆霞在训练中指导队员。图/新华社
7月20日，女足世界杯将正式拉开帷幕，中国女足22日20时就将迎来与丹麦队的小组赛首战。将时间回拨到7月5日，彼时将要踏上征程的中国女足对前路充满期待，或许还有一点紧张。怀有这种情绪的不仅是球员，主教练水庆霞同样如此——球员时代征战过两届世界杯比赛的她，如今第一次以主帅身份重回这个舞台。
从参加1991年首届世界杯的“初代玫瑰”，到如今执掌国家队帅印的“领军大帅”。水庆霞在2021年11月众望所归地接手中国女足，率队从折戟东京的低谷中奋起，登上亚洲之巅——2022年2月，中国女足时隔16年再夺亚洲杯冠军，水庆霞个人荣膺2022金帅奖。“因为热爱，所以坚持；因为坚持，所以不断进取。”今年3月5日，全国人大代表水庆霞表示，女足精神一直都在，铿锵玫瑰永不凋零。
点兵
公布23人名单前，“再给一点时间”
7月5日，中国女足国家队在青岛国信体育中心体育场举行媒体公开课，全程对媒体开放。球队从5月18日开始集训备战世界杯，这样全程开放的公开课还属首次。
从7月4日开始，水庆霞就很忙，中国女足当天与俄罗斯队踢了第二场热身赛，这场比赛是球队内外都关注的时间节点——比赛结束后，出征世界杯的23人名单就将确定。除了在美国女足职业联赛效力的王霜，当时参加国内集训的27名球员中有22人将踏上世界杯征程。
“那时候，队员们都怕教练来找自己谈心。”形容那一天的氛围时，水庆霞的浅笑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。因为所有人都知道，这个时间节点“被教练谈心”，很可能意味着落选世界杯名单。
主教练是最为纠结的那个人，从年初的欧洲拉练到之后的国内集训。有40多名球员参加了中国女足这半年的世界杯备战，由于伤病、状态、队伍需要等因素影响，7月随队在青岛训练的27名球员是坚持到最后的人。
“再给一点时间，再等一等。”在确定名单过程中，水庆霞的内心很纠结。教练组通过每堂训练课的数据，参照不同位置的标准，不断做着比较。在主教练看来，很多同位置球员的能力在伯仲之间，取舍就变得更为困难。所以直到结束与俄罗斯队的两场热身赛后，中国女足的世界杯名单才最终确定。
7月5日上午，水庆霞在球队驻地、青岛国信中心酒店会议室接受了4家媒体的采访。当天下午的训练开始前，更多的媒体围住了她。那份7月5日13时46分正式公布的中国女足世界杯23人名单是那一天的焦点，刘艳秋、金坤、乌日古木拉、欧懿垚、高静遥5名球员未能随队出征。人们记不清水庆霞说过多少次“纠结”，遗憾与感谢是她对无缘世界杯名单球员的态度，不是她们做得不够好，而是纯粹出于团队考虑。
相较于7月4日，青岛国信中心酒店大堂在5日也出现了微小而醒目的变化——分别印有“留队”和“机场”的两块指示牌静静地竖立起来。共一百多件球队器材装备、队员的大件行李先行由青岛运往广州，等待着7月7日和球队一起由广州出发，前往澳大利亚阿德莱德。
这是国内漫长集训的收尾，尽管在青岛的训练场和球员所住楼层都有醒目的世界杯倒计时牌，但水庆霞说，“直到和她们说（名单）的时候，才真正有了快要出发的感觉。”
7月7日，水庆霞率“铿锵玫瑰”出征，她的指甲也涂上了“玫瑰红”。图/新华社
练兵
“连接过去和现在”，让姑娘们重拾信心
中国女足在青岛的最后一堂训练课很轻松，通过网式足球进行娱乐比赛是球队放松的方式。只是其中一组在人员上遇到一点小问题，即便助理教练马晓旭披挂上阵，依然缺少一人。
“我来！”原本坐在场边的水庆霞一跃而起，轻盈地跳进场内，这一幕让人恍惚间想到的不是“水指导”，而是昔日队友更习惯称呼她的——“阿水”。
在某种程度上，水庆霞将自己与本届赛事初登世界杯赛场的年轻队员画了“等号”，因为她们都是在各自的角色中第一次感受世界杯。球员时代，水庆霞曾两次参加世界杯，但以主教练身份站上这个舞台，尚属首次。
1991年，首届女足世界杯在中国广东举行，中国女足揭幕战击败挪威一役，水庆霞替补登场。32年后，水庆霞率弟子们出征，很容易就能隔着漫长时光，再次触摸到当时的激动心情。
1991年和1995年两届世界杯，水庆霞均代表中国女足参赛，中国女足一次走到1/4决赛，一次走到半决赛。缺席1999年世界杯高光时刻是水庆霞的遗憾，那一年中国女足战至终章，只是点球大战遗憾负于美国队，未能站上最高领奖台。
前3届女足世界杯是曾经属于中国女足一步一台阶的辉煌，“玫瑰”此后日渐凋零。从2003年至2019年女足世界杯，就未能再突破8强，甚至还有过未能获得2011年女足世界杯参赛资格的至暗时刻。
2023年女足世界杯被视作新征程的起点，尤其在中国女足2022年重夺亚洲杯冠军后。水庆霞的期许是，“不仅是参加，而是想往上走。”在留洋球员规模远超过往的当下，这并不是一个空洞的目标。她的过往经历似乎给如今的女足姑娘带来了更多底气，国际足联官网在对水庆霞的采访文章中评价说：“很大程度上，她是连接中国女足过去和现在的纽带。”
32年前，作为球员初登世界杯赛场；32年后，以主教练身份率队征战世界杯。水庆霞身份不同，但“紧张感”都挥之不去。这是人之常情，只是两种压力截然不同。球员时代，她只需要调整好竞技状态即可；执掌中国女足帅印，则需肩负起更大的使命。
即将再次感受世界杯氛围，水庆霞定下了“更好、更快地调整情绪”的任务，因为她的队员都在看着一队之帅。在经历了东京奥运会不堪回首的打击后，是水庆霞帮助姑娘们重新找回自信；从亚洲杯到世界杯备战期间，是水指导让她们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。
在语言和行为上给队员传递信心，是技战术之外，水庆霞最重要的工作。
3月5日，人大代表水庆霞在“代表通道”接受采访，重提女足精神。视频截图/新华社
标兵
从“阿水”到“水指”，时间总是不够用
场上要求严格，场下随和风趣是女足姑娘们对主教练的评价。王霜曾说：“水指是一个注重细节、追求完美的教练，可能会特别累，特别辛苦。”
水庆霞的性格其实从未改变，球员时代的她曾说：“尽力去做，哪怕可能付出很多却一无所获，但若干年后回过头，我会觉得对得起自己，对得起这份事业。”彼时的“阿水”在场上总是最拼命的那一个，遭遇过右腿胫骨骨折的她，直到手术7年后才去医院取出体内的钢钉，因为取出钢钉要休息3到6个月，而她不想因此影响球队的比赛任务，所以总是抽不出时间。
球员生涯给教练生涯带去了极为有益的影响和帮助。驰骋绿茵场的时候，水庆霞踢过除了守门员外的所有位置，中后卫、边后卫、中场、前锋……所以不论哪个位置出现问题，她都知道如何解决，并且更容易和队员沟通。
或许正是因为知道问题的答案，水庆霞才总会觉得时间不够用。外界认为中国女足在世界杯前有着漫长的备战期，然而事实是，球队每堂训练课都有不同主题，针对不同位置和问题训练。“总觉得练不够”是压在主教练心头的一块石头，直到离开青岛的前一天，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依然是：“还是没练够。”
备战期当然不是无时限的，水庆霞有些自嘲地笑道：“这可能是教练员的通病吧，赛前怎么练都练不够，但总有够的时候，总要给队员空间和信任。”
技战术的差距并非依靠短短时日就可以弥补，但中国女足有着独一无二的优势。这个问题抛给过许许多多球员，姚伟、徐欢……她们都会回答：“团结！”这是中国女足在亚洲杯半决赛、决赛劣势翻盘的原因所在，也是水庆霞一直灌输给队员并努力向外界传达的观点：更重要的是能面带微笑面对困难，任何时候都不言放弃。
“铿锵玫瑰”的时代曾一度远去，如今她们又回来了，或者用水庆霞的话说，女足精神一直都在。
不同于此前的亚洲杯、东亚杯，世界杯将是水庆霞迎来的最大考验。图/新华社
交兵
小组赛“下下签”，认清差距找准定位
“生活中会碰到很多问题，问题的存在并不是事，关键是你用什么心态看待它。”2022年率队重回亚洲之巅后，水庆霞在一次采访中娓娓道出处事态度。
中国女足同样走在解决问题的路上，比如与欧洲强队的差距就是最实际问题。本届世界杯和英格兰、丹麦、海地同分一组的中国女足被认为抽到了“下下签”，水庆霞承认这是个艰难的小组，她比更多人都清楚球队将要面对的困难。欧洲杯冠军英格兰，是本届杯赛夺冠热门之一；丹麦在资格赛中一场没输，且近期状态良好。即使是首次亮相世界杯的海地，水庆霞也给出了客观冷静的分析，“她们的很多队员在法甲踢球，技术和身体素质都很好，对这种冲击力强、个人能力强的队伍，我们在心理方面不一定占优。”
认清差距与怯战是截然不同的概念，何况是好胜心极强的水庆霞。她甚至认为这是作为教练的一个“缺点”，因为求胜心切的时候，她会表现得有些暴躁，可能会给队员带来较大的心理压力——认清差距为的是找准定位，在有了正确定位后，才能采取行之有效的方式。
亚洲杯冠军给了主教练和球队信心，水庆霞希望球队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展现出亚洲冠军的自信。成绩是目标，也不完全是，水庆霞更在意的是突破，即衡量中国女足在与欧洲球队的比赛中取得的进步，确保中国女足正在缩小与强队间的差距。
6名现役留洋球员是中国女足不同于以往的砝码，范围再扩大一些，这支球队征战世界杯的23人名单中，有8人拥有留洋经历。这是以往的中国女足主教练没有面对过的问题。
水庆霞用“双刃剑”形容这种情况，她支持队员走出去。但作为国家队主教练，她无法近距离观察留洋球员的身体状态、训练情况，由于时差缘故，很多时候也无法与队员第一时间交流沟通。所以中国女足采取的方式是“留洋球员+国内球员”两条腿走路，而非把砝码全放在一边。
接受国际足联官网采访的时候，水庆霞说出了心中的梦想——赢得世界杯。她清楚，中国女足要接近这一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，更关键的是为此在正确的道路上努力。
中国女足本届世界杯的首战开球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，祝水庆霞率领的这支“铿锵玫瑰”好运。
新京报记者周萧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