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球员时,黄勇小有名气,健力宝成员,国奥主力,也多次入选国家队。但当起教练以后,他并不显眼,似乎一直习惯在幕后“默默无闻”。直到本赛季,他率领江西联盛队征战中甲,第一次以主教练的身份,完整地经历了一整年次级职业联赛之旅。但翻开他的履历,黄勇实际上已经从教超过10年。从天津松江到沈阳沈北,从长春华信女足到中国女足助理教练,他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,“这些都是十分宝贵的财富。而在这个过程中,我的思想是在发生一些转变,包括在角色上,也是存在不小的变化。”
2020年对于黄勇本人来说,既是成功的一年,也是辛苦的一年。他率领江西联盛队成功保级,但过程充满艰辛和曲折。比如因为临时递补至中甲,准备期略显匆忙。队中球员又普遍缺少二级以上职业联赛经验,再加上长期只有一名外援坐镇,又赶上赛会制三天一赛的紧密日程……当11月21日在升降级附加赛以总比分3比2击败人和后,黄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,“有人形容我是中甲最苦的本土教练,我能接受这个评价。面对这么困难的情况,球队最终都能撑下来、都能活下去,这是一种收获和成长。而我也坚信,以后若能给到更好的条件,我也能做得更好。经历这一年,我现在多了一种信心。”9日,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,这位前国脚如是表示。
成功保级赢在战略,一年就像过了一天
体坛:执教江西队已有两年。相比去年带队征战中乙,今年你感受到的最大差别是什么?
黄勇:首先,中甲和中乙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、同一种平台。其次,球队的准备工作比较匆忙,主要是指人员上。因为(迟迟)没有接到准确的(递补)通知,磨合队伍相对比较困难。好多球员都是在6月底、7月初才陆续被签下。尤其是我们队的实力相对较弱,更多时候是在定位球下一些功夫,但因为人员不齐,很难有针对性的安排。第三点就是在外援上,有几名球员到位时间都比较晚,这都是比较困难的地方。至于去年征战中乙,下半年的引援还是带给球队一些提升,但这些人,几乎很难在去年中甲踢上主力。可能他们以前踢过几场中甲,零星出场几次,比赛次数很少,基本就是这样的配置。
体坛:面对这些困难,甚至在第一阶段输掉很多场比赛,有无在某个时间点感到悲观?
黄勇:我们在联赛前做过预案,也和老板碰过头。因为球队的准备工作不是很充分,我也和投资人讲过,通过第一阶段10场比赛,让所有人几乎都能出场。考虑到这些主力踢完一场后,中间要有一个间歇期,保证他们6天轮换一赛。还有一个目的,就是通过比赛更多了解球员的特点,尤其是在中甲,能否适应这个节奏,观察球员处于困难的各种表现和抗压能力。确实经常大批换人不停地轮转,成绩是不理想。如果是常规赛制的话,我们可能就掉级了,但这确实是之前有所安排。
体坛:连续输球在队中所形成的氛围,你是怎样处理的呢?
黄勇:当时肯定是有压力,主要是在球员这个群体。而且处于封闭的条件下很难调节,大家都出不去,感觉楼里面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情绪。后来通过积极的手段,找到个别球员聊天,在心理上有所暗示和激励,基本上采取这些方式。
体坛:踢完第一阶段10场比赛,强调最多的是什么?
黄勇:第二阶段有5场,我跟队员讲,真正的考验就是这5场。之前是在磨合和演练(技战术),而在第二阶段,新外援为球队注入一些新东西。踢到那时候,几支队伍的实力差不多,但球员的注意力、对于比赛的渴望要比第一阶段更好。我也不断地提醒他们,不管怎样都不要放弃。对于我们来说,每一场都很困难和艰苦,不可能轻松地赢下比赛,我们都要做好准备。面对这种比赛,我的想法就是拿分最重要,哪怕1分,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关键的,不要轻易丢分。
体坛:第二阶段5轮只输掉一场,算上附加赛战胜人和,你觉得主要进步体现在哪里?
黄勇:球员在防守端相互之间的位置保护,包括距离,还有一些防守细节。而在角球和任意球上,我们也有一些想法并做了准备。第二阶段比赛,球队也曾利用角球得分。当然最主要的,是队员们的注意力和思想提升很多。
体坛:附加赛战胜人和,你对此是如何总结的?
黄勇:赛前我是比较有信心的,我给予球员的灌输:不管对方怎样,都要以我为主。因为球队在一点一点地朝着好的方向发展。我也感觉到他们的自信心和凝聚力,包括整体战术上的熟练度。我觉得在这一点还是比较成功。人和实力还是很强,球员个体能力超出我们很多,但我自己也在看比赛录像,我找到一些东西,拿到训练场上反馈,希望队员们怎么踢。第一场在总比分上领先,第二场下半时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,我派上主力深度防守,是有信心守住比分。整个战略还是比较对路,队员们执行得不错。
体坛:现在回忆起两个阶段比赛,最大感受是什么?
黄勇:感受像过了一天一样,因为赛程比较紧张。一场比赛过后,几乎很少考虑这场球,就要马上准备下一场,一直是这种连续性。除非出现很大的失误,但我都是单独找到个别球员沟通。输球气氛很压抑,我就很少再去召开团队会议,基本上都是个别谈话。在那种情况下,如果再天天开会的话……我有这种感觉。因为我做过球员,会议肯定是要总结一些东西,但如果那时候再大面积召开全队会议,队员或多或少会认为你有指责的念头,有些队员心理上承受不了。在那种环境下,我很少召开全队会议,单独沟通更合适,把一些失误的东西,单独放给他们来纠正。
包括我做中国女足助理教练,随队参加世界杯和奥运会,那种压力非常大。一旦第一场踢不好,整支队伍的气氛非常难受。如果届时还不停地开会,其实队员们的压力已经很大。我始终强调,不要过多给予他们负担,队员他也知道重要性,他一定清楚这场比赛的价值。现在我也和团队在讲,不要给予过多的压力,可以聊天,开开玩笑,具体战术和战略上的东西,放在日常训练和准备会上强调就可以。
撑下这一年,让我更有信心驾驭中甲
体坛:一个赛季踢下来,感觉整个团队有何成长?
黄勇:成长是肯定的,中甲每一场都有压力。而且,今年不像平时可以踢一场调整一周,可以有个过渡,此时所承担的东西要比以往更多,包括对于体能的要求,还有精神上的疲劳,队员们也学会了自我调整,之于整个工作团队也是一笔财富。
体坛:今年能够顺利保级,哪些内外援的帮助最大?
黄勇:外援埃德尔·利马起到很大的作用。他是巴西人,我也能和他交流,有时候询问他的一些想法,包括球队技战术。他在韩国踢了好多年,比较熟悉亚洲联赛。我找到埃德尔的一些视频,观察他的踢球风格和比赛想法。最终,他的发挥给予球队很大帮助,埃德尔让我感觉不太像巴西人,有点欧洲球员的味道,他很自律,特别是在训练上,自我要求很高。至于本土球员,赵一博在防守端起到很大作用,尤其是在第二阶段。
体坛:年轻球员层面呢,谁让你眼前一亮?
黄勇:一个是易县龙,另一个是徐越。易县龙是从鲁能租来的。两个阶段比赛,他的出场时间不是最长,但上场次数很多。这名小球员各方面的表现还是不错,但也有地方需要提高,主要是在比赛控制和心理层面。他是我们队最年轻的队员(19岁),之前一直待在青年队,这是他第一年踢职业联赛。他是一个有能力、有特点的队员,但如何进一步融合团队,让大家在认可你之后,更好地发挥出自己的才能,这是需要未来正确引导的。
徐越是去年中甲最佳新人,一开始在后腰位置上,我还不太敢用,后来一点一点给他时间。徐越踢球比较扎实,对于比赛的渴望,包括训练上的投入和专注,还有他的情商,都是非常不错的。他在中甲同年龄段,算是非常出色的球员。如果未来想要踢到一个更高的平台,肯定还要继续努力。但我觉得,(倘若)将来能够稳定地发展下去,他具备踢上中超主力的实力。
体坛:这是你第一次作为主教练带队征战中甲吗,如何看待这段经历的考验?
黄勇:之前在沈阳沈北,我曾带队踢过4场中甲,但那是代理主教练。
这次的锻炼价值肯定是有。没打中甲之前,心里不太有底。比赛期间,没有过多时间考虑这件事,打完以后往回想,我觉得是可以驾驭的。作为年轻教练,我的经历也不少,带过中乙、中甲、长春女足、女足国家队,这些是够用的。无非江西队刚上来,如果能有一个更好的准备,人员上更完善一下,我觉得可以打中甲的,没有什么问题。对我来说,这种经历也是一种收获,包括踢到升降级附加赛,也是一笔很好的财富。当然在过程上觉得很难,怎么这么困难、这么艰苦,但踢完联赛往回看,如果人员配置稍微再好一点,还是有机会的。给我更多时间去打造,这是足够用的,在中甲也是可以完成任务的。
体坛:有人形容你是中甲最苦的本土教练,对此如何评价?
黄勇:我能接受这个评价。很多东西的配备不是很完善,这一点没关系。我也和队员讲,打个比方,给你一间W酒店房间,我也知道房门怎样打开,洗澡淋浴器怎么用,好的地方我们会生活,而如果给你一间如家或者速8,我们也不会觉得差。经历过好的东西,知道怎样去过,在现有情况下,我们也能克服诸多困难,也能把条件利用好。对我来说,不看重这些东西,而是更看重平台和机会。这些困难我都能撑下来、都能活着,这就是收获和成长。以后给我更好的条件,我会做得更好。如果配备再稍微完善点,我觉得很够用,打中甲一点问题都没有,我也有这个信心。
10年沉淀,女足国家队经历是财富
体坛:你从2009年开始做教练,到现在超过10年。如何看待这样一段经历?
黄勇:我在浐灞队做球员时,就已经学完B级证。2009年还是教练兼球员时,也把A级证学完,我也喜欢这些东西。虽然有一段时间离开足球,也是因为大环境不好,我稍微有点伤心。但后来一想不行,还是割舍不掉足球。
体坛:但我们发现,在这十年,你做教练并不是处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上,而是处在幕后执教,对此你是怎样考虑的?
黄勇:一个人足球踢得再好,也不一定成为优秀教练。我觉得需要时间去沉淀,更多需要的是学习。一定要积累到很多东西,才有信心带领一些球队。前些年即使给我一支球队,我现在觉得,就像当时在沈北,(能力)确实不够,控制不了全局。可能光想着怎样带队训练,针对对手如何安排。但主教练这项工作,并非单一负责训练,要知道球员的想法,包括各种因素都要考虑。如果只是单一完成一件事情,还是不行。
而且刚退役时,我也没有职业级证书。想要把控整体训练,还是弱了点。可能在小组和个人训练上,能够帮助队员有所提升。但如果是整体上的提升,包括技战术打法,头脑很容易陷入一种混乱的状态。当时只是在想,以前的教练是怎么做的,要看别人怎么样。而现在,我自己会有一些独立的理念,根据对手我怎样比赛,或者不考虑对手,坚持自己的想法,这就是一种很大的转变。
体坛:你是何时意识到你拥有了这种转变?
黄勇:2013年拿到职业级证书以后,真正在想法上形成自己一些东西。当然跟随中国女足参加世界杯和奥运会,从准备期到比赛再到结束,很多时候是在一种压力下成长。虽然我是助理教练,但我会给自己这种压力。就像今年征战中甲,其他人员还是很着急的,但他们反而觉得我没压力,看我平时可能很放松。但其实当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时,我也会比较焦虑,我会找到朋友聊天,谈一谈我的想法,但不会表现在球队里面,我觉得这就是一种成长。
体坛:这么说你很感谢在中国女足的那几年经历?
黄勇:是的。当时我在女足随队参加世界杯和奥运会,那种压力比现在大多了。从协会领导到体育总局,甚至整个国家的关注,那种压力不是一丁半点。我经历过那些,对于中甲,哪怕踢到最后我都没有特别慌的感觉,都没有不知所措。还是按照我的想法在做事,只要准备好、完成好,我觉得是可以的。比如打到什么阶段有何方案,我都有涉及的,脑子里是很清楚的。如果是混乱的,别人说什么你就要调整,那就很麻烦的。我是很坚定的,作为主教练,我是能够扛得住的。哪怕即使输了,我也要输得明白,我输在哪里,这是我的想法。
体坛:相比做球员时,有无感觉做教练是另一个领域?
黄勇:我经常同球员经常讲,你们现在很简单的,无非是把训练做好、把比赛踢好,每天可能用不到24小时考虑足球,每天拿出一点时间回忆训练内容,包括教练所强调的东西,然后在生活上自律一些。但作为教练,整支球队四十多人吃喝拉撒。你都要有所考虑,还有一些行程安排,琐事确实较多,同时,我还要考虑怎样打造球队,包括每名球员的特点,还有与他们的沟通,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,还有俱乐部的一些想法,需要在全局上很好地把控。
之前做助理教练,我可能更多时候辅佐主教练,我要考虑他的想法。关于明天的训练安排,准备活动和训练计划,我都要把它做出来,我也会一点一点模拟他的方式,如果是我该怎样做。训练结束我也要总结,如果我是主教练,今天我该怎样安排,效果才会更好。从最早在沈北跟随阿里·汉开始(就是这样),每个教练身上都有他的优点。而在主教练位置上,不可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,而是找到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去改变,去发现到它,什么是最需要做的。如果什么都想去改变,也没有这样的人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掉。当然,投资人和俱乐部需要给出一定的时间,但也和成绩有关,如果成绩不好,没有时间改变的话,可能就下课了。其实无论对于本土教练,还是外教,中国足球的发展需要长远东西去规划,想要一下子全改变,这几乎不可能做到。
#黄勇# 中国职业足球运动员、教练。1978年5月26日出生于长春。曾效力于八一队、上海国际、天津松江。健力宝留洋成员,前国奥球员,2000年奥运会预选赛中国国奥队主力中场,并多次入选国家队,随队参加2000年亚洲杯。退役后,先后任教天津松江、沈阳沈北、长春华信女足等队,2014年8月担任中国女足助理教练,随队征战次年女足世界杯、里约奥运会。2018年12月成为江西联盛队主教练,同年率队获得中乙第六,以递补身份参加来年中甲。2020年率队在升降级附加赛3比2战胜人和,成功保级中甲。
#江西联盛足球俱乐部# 原名九江联盛, 2002年4月3日组建,多次参加全国业余联赛和中冠联赛。2011年夺取全国业余联赛总决赛亚军,次年2月改组为职业足球俱乐部,并更名为江西联盛。2014年夺得中乙冠军并于次年首度征战中甲,2019年中乙南区第三,总排名第6,后被递补升入中甲。2020年中甲附加赛以3比2击败北京人和成功保级。